艺术家 隋牟
阿谁 阿罗汉
——隋牟 其人真画
文 / 刘大石
（一）
画家隋牟，其人如画，如其人之画。
于今时画坛，隋牟是个个案，如个山之个。
观古人笔墨，都是其人。早年，睹八大鱼鸟枝柯，便揣摩其模样。后来见个山小像，颇觉相熟，大呼“是他！”。八大画得真好，那位黄安平画得也真也好。
隋牟先生，常作人物，以线，以墨，以色，以手以心。男人或罗汉出尘表高士在林泉，或好汉山泊野人市井，都活脱脱；女人或菩萨拈花或姐儿插花，或衣有春色或面有倦色，都活泼泼。
张大千先生曾书一联，我见之大喜，不知其来处，却偶知其去处，可题之于隋牟画头，联作：赏遍桃花拖藤杖，阿谁来买野枇杷。
而隋牟先生自喜其字。世人看来，长于用笔，胜在用笔，其势连绵真意不绝似如任伯年笔下公孙大娘舞剑，一见即知大有绝响。而我看来，其书亦如其画，或偶露消息或弃了招式，都如颠和尚入山入市一任其真，信笔由心，醒亦复醉。
旧时才子胡兰成说，自古书列于六艺，而画与雕刻不与也，盖画笔可以增添，雕刻可以削减，惟书不可增减，一笔内完，此书之严也。
又说，作书要出自无心，每作异趣，譬如窑变，若偶作佳书，人我皆喜，而以此为我一家一流之独倡体。
画家隋牟，长年抓笔作书，正如胡氏所语，有心无心每作异趣；无论书画，都成一家一流之独倡。
而于当今之际，自成面目者众，而心与前贤笔得古趣者寡。
所以，隋牟是个好画家，他把自己画成了隋牟。至于，其画好不好，且让后人说。
黄田早市图 34 X 68 cm 2024
（二）
其实，我是与隋牟兄相熟的，
住得近，聊得来，偶作过访。
才能如此说，才敢如此说，才得如此说。
隋牟居宋庄有年，是一处两层的轩宇古建，高门深井，在这里，“我度岁月岁月亦度我，此间留我我亦留此间。”
朱门上再贴朱联，联云：外师造化，中得心源。有联却无款，却如弘一法师的字，是隋体的自在，如主人出门接迎。
门旁挂牌曰：予觉学社。推门而入，院成四合，回廊里露天处，是一处茶亭，来者闲坐，春花秋月自是意气风发，花开果熟正佐茶兴。而逢夏日，坐亭中，身侧荷叶满缸，桌上杯错书叠，清风过户穿廊，消暑于此，似在林泉。冬日围炉，最好有雪，天井之静，有如隔世，闲谈处，炉火旁，有古人来想往，三五知者，或静寂或热火，直到门楹上春联新换，才是又来一岁春风。
茶亭东侧，是一室清雅，内陈古静，悠然，一墙大柜由地及顶，高过人头，置有茶器、书籍、赏石之属。对面一榻，棋枰旁有紫砂梅瓶应有年月，所插那根枯枝却似是庭中树上信手折来，而静中古意却已跨过了春秋年年。转入别室，有佛八尊供于台上，庄严而静好。壁间挂轴，是隋牟兄所作草书，墨迹闲散，缓存冲和，正如一旁老木柜中的那些老物件。柜子上，掛着东瀛铁斋翁的一幅《养真》。
院子正房，才是画家正室，读书写字作画之所。
偶来吃茶谈天，可作一时之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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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
总是觉得，见过了人，吃过了茶饭，
甚至走过了寒暑，才算是知道了隋牟的书画。
可转念时，又觉得，还是不太知道。画到生时是熟时，相处多了，似又生疏，总是忽视了些，糊涂了些。一念清明，笔墨愈简，而意愈发。一念模糊，去意又远，其人也杳。
或是画家被时代甩落了，而陶然自乐，一门深入而有孤诣与独得。或是画家甩开了这个时代，回到了未来。
抛开其作，其人确是真的好古而敏求，入其室，略见人与物谐，物是人是，如酒之窖，出入其间，闻香而不香，离开有时，而犹念其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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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四）
前年，隋牟兄过广西半岁，山居日久，
与瑶人歌舞朝夕，而略得十万大山气派。
泉声鸟语，每山同幽，彼此深入。他大赞其地其人醇朴，而受感染。
他也爱去陕北，黄土高原，窑洞乡人，都入纸入心。
于画家而言，去到别域，便是回到了人间。
每次放逐，都重生一次。轮回里，才有穿越之得。放逐，放生，放逸，放松，放诞。内心与外在交换，予觉而觉他，觉他而见己。
无论是远入他山，还是旧作千年来此，都是广搜与约取。正如一个画家的江山岁月，化作几笔上得案头。信手间，人作清瘦，境得清寂，才是隋牟。
在中国，琴棋书画诗酒茶，如道如禅如明月清风，都是数千载轮回里穿越而来，如常而去，出人心底，耐人寻味。
故此，隐隐觉得，隋牟的“隋”，不只是隋唐的“隋”，是随缘的“随”，也是随意的“随”；而隋牟的“牟”，也不只是先生画佛，他亦理佛，尤念作禅。
那年，他作展，喊我去，去来之后，颇多感触，当晚就写下几句绐他。
《满庭芳展归来赠隋牟兄》
千载天地作玄黄，齐鲁归来有宋庄。
出水芙蓉忽满纸，入枝明月仍半窗。
泥牛吼处方高兴，枯木吟时久低昂。
众鸟归来半山寂，一花开作满庭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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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五）
文人画是古之大宗，文以载道，
人安岁时，画能通禅。
于作者，是饱览卧游之余，于读者，是会心处不必在远，寻常林薮使人得濠濮间想。于后人，更能慰藉于心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。其间所系，情怀而已。其间所得，情怀足矣。
这一念头，来时容易去时难。那次，与隋牟兄聊到此处时，他正在写字，搁笔时连说，太难，太难。
对于写字，赵之谦说两种人写的好，三岁稚子与饱学大儒。而近世画坛与此相对者，正好有齐黄两家。这两位长寿久修，穷一生之求索而晚艳，一笔之间，既简而繁。
还是那个写了本《禅是一枝花》的胡兰成说：中华文明就是能以有理数表现无理数，凭栏处可以是无限江山，草草离伤，可以贻千年之思，永生乃在于人生。
这意思自是不尽，说的是文化，是艺术，是禅思，更是人与人生。
（ 六 ）
既是如此，更有何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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